「這是那位大師最廣為人知最有傳說色彩的作品…拜託你修復,只有這件拜託別拒絕!」
從交涉開始就因為某種直覺而想要回絕,但看著在自己面前雙手合十,認識有段日子的仲介人,舒文還是狠不下這個心。
勉強地接下了這個委託,看著仲介人立即打電話讓人把委託物送往自己家,舒文開始認真地思考自己是否太心軟這種問題。
從碰面的地方回到家沒多久,委託修復的屏風就已經送到。
展開屏風,比形容還要來得華麗的夜櫻畫面立現在眼前……在這中央有被破壞過的痕跡確實太過可惜。
只是,過於美麗的藝術品往往帶著繪者的執念,因而孕育出付喪神的機會率也很高。
雖然並不缺少和這類妖物打交道的經驗,但當真實接觸到這個繪著夜櫻的屏風時,卻還是有種事情會變很麻煩的預感。
「工作嘛,總是工作。」
給自己打過氣,舒文伸出手撫上屏風,凝神聚氣,腦中慢慢地,浮現出屏風尚未受損時的樣子。
通過與紙品接觸而得知其原本狀態的這項能力,正是舒文把修復視為副業的原因。
得到影像以後,把屏風受損的部份糊好,備筆調色,然後開始進行修復,或者說是重新描繪的工作。
一筆一筆地讓夜櫻圖尋回昔日的艷麗細緻,也許是過於專注的關係,令舒文忽略了屏風當中細小的氣息變化。
「治好我的人,是你嗎?」
完成了修復,正在清洗所用的筆時,背後傳來只屬於少年的清脆音色。
回過頭,一個穿著櫻色和裝的長髮少年站了在屏風之前……從問話來推斷,大概就是那屏風的付喪神了吧?
「算是?明後天就會把你送回家了。」
微笑著向少年解釋情況,同時繼續收拾散落在桌子上的畫具。
從沉睡中甦醒,因為弄不清狀況而搭話的付喪神比比皆是。
「我可以留在這裡嗎?」
「啊?這麼貴重的屏風我可買不起。」
熟練地拒絕著,像這樣的要求也並不少見。
可惜,不管是基於心態問題還是能力限制,舒文都沒想過要再收新的式神,也不打算和不是式神的妖怪同住。
「我…呃…我會磨墨。」
少年轉著頭四週查看,似乎是在找尋任何可以讓自己留下的理由……然後當看到桌面上還沒收起的樽裝墨汁時,提出了這樣的交換條件。
現成的墨和新鮮研磨的墨有所不同這一點,少年在尚未成形時曾經聽繪者和別人說起過…以舒文也是畫者的前題,大概會是某種吸引力……吧?
「……那很不錯,你以後的主人會感到高興的。」
壓下在一瞬間出現的期待,舒文維持著平穩的笑容,繼續以淡然的語氣回應。
「也可以幫忙做飯。」
繼續尋找著可以獲得勝算的條件,在看到桌子上的袋子和感覺不像是自己煮的食物後,少年提出了另一個交換條件。
「…………很好的建議,但還是請容許我回絕。」
比起外食其實更喜歡家常的小菜,雖然不知道那付喪神是怎麼想到這個交換,但不得不說,這的確是讓人非常心動的提議。
只是,一想到二哥看到帳單時那恐怖的回應,舒文還是立即放棄了想要收下這個式神的衝動。
「如果是你畫的屏風,我可以轉移過去。」
突如其來的這一句話不僅讓舒文感到吃驚,就連一直只是在旁邊聽著對話的黑犬,也因而抬頭看向了少年的方向。
「……想太多了,不值得冒這種險吧。」
舒文走近少年的身邊,抬手輕撫他的頭。
付喪神的本體就是器物自身,轉移甚麼的,就和侵佔軀體一樣吧……合得來還好說,合不來……
以眼前的少年來說的話,大概就灰飛煙滅了吧。
「請讓我嘗試,這是…嗯…我的請求。」
少年深深地低下了頭,向舒文的方向彎下了身,過於誠懇的態度讓舒文一時之間找不到適當的回絕方法。
在僵持之間,先認輸的舒文嘆了口氣。
「不管是怎樣的屏風面都可以嗎?」
「嗯,只要是你親手畫的,就應該有足夠的力量殘留在其之上…吧?」
把少年那因為猶豫而上揚的尾音聽在耳內,舒文再次嘆氣。由於想不到少年堅持的理由,所以一時之間也想不到該繼續以甚麼理由去拒絕。
「最差情況……嗯……即使是畫卷我也會進行轉移。」
「為甚麼這麼堅持?」
「因為想要報恩,因為不想回去,因為不想被賣,因為想要留在這裡……對我們而言,你是會讓我們想要親近旳存在。」
少年曲著手指數著理由,但以結論來看,都是同樣的東西吧。
說不過他。
深深地有這種感覺的舒文,拿起了電話,向仲介人通知這次的委託沒那麼快可以交還以後,再順便的,讓對方幫忙找一個空白的立式屏風。
=============
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空白屏風,還有正坐在自己身旁,一臉期待的少年,舒文稍微的,感到有些困擾。
新屏風的畫面正常來說應該要用櫻花才對……
只是,花實在不是自己喜歡的題材,勉強去畫說不定效果會更差…但如果用喜歡的題材,又說不定會讓少年產生排斥反應…
思想掙扎了好一陣子後,才終於拿起了筆,沾滿剛磨好的新墨,開始粉飾少年的新家。
一拉一頓,一點一勾,竹林,燕子,還有少量的梅花逐漸在畫面當中出現。回頭看了一眼少年的表情,他那似乎被欺負了卻又不敢作聲的表情讓臉顯得非常有趣。
「怎麼樣?」
微微笑著畫下最後一筆,在呼出一口氣後邊收拾著現場邊向身旁的少年詢問。
不可否認,這中間還帶著一點希望少年能主動打退堂鼓的想法。
「我大概……嗯…需要一點時間適應……」
「沒關係,我的能力其實也沒到可以召喚第二個式神。」
「那麼,我會等待你的召喚的。」
少年從跪坐的姿態站起走向屏風,在接觸並確認過當中蘊含的氣息以後,展開了笑顏,準備融入到這個新的本體當中。
轉移這種事情……即使是近在眼前,對舒文來說卻依然是接近天方夜譚。
看著眼前少年的變化,總覺得好像忘了某些很重要的事情……稍微回想一下當年和茨爾特訂下契約時的情況,舒文這才發現,他還不知道少年的名字。
「你的名字是?」
「…我沒有名字……不過只要對著屏風召喚,我就會作…」
「燕屏。」
彷彿像是某種本能一般,舒文迅速的就替少年決定了名字。
一旁的黑犬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,抬起頭豎起耳朵。隨著突如其來的遙遠回憶晃著尾巴,但轉念之後,又再次回復一如以往的平靜。
「誒?」
「燕屏,用這個作為你的名字吧。」
「嗯!那麼,我等著再會的那天。」
對於發出不解聲音的少年做了說明,看著少年在嫣然一笑以後從空間當中暫時消失,舒文似乎感到了壓力的消失,但與此同時,卻又感到一絲的寂靜。
=============
「可以召喚第二式神…嗎?」
看著來自公會的通知,舒文邊用手指敲著桌面,邊思考這件事。
也就是說,該是召喚他的時候了吧,畢竟是答應過的事。
一年沒見的那位付喪神,不知道現在會變成怎樣……唯一能確定的也只有「仍然存在」。
把充當茨爾特契約物的畫卷攤開,思考著那位會不會也想要同樣的東西……如果是櫻花的話,大概會很高興?
頓了一下後翻出了之前因為委託而畫出來的櫻花圖,剛好餘下的是夜櫻這點……也許該算是某種命運吧。
以屏風為中心繪出法陣,久違地再次唸出召喚的咒語。
「燕屏,回應吾,現身於此。」
從散發出光的法陣當中,穿著淡色和裝的少年翩然現身。
輕巧落地,帶著微笑的精緻臉容一如初見。
把拿在手中的夜櫻畫卷遞向少年的方向,少年那驚喜的表情似乎比畫面上的夜櫻還要絢麗。
以單手把畫卷抱在懷中,少年低頭欠身,向新的主人獻上忠誠。
「以此為誓,定當守候在側,至一切終焉,亦不捨不棄。」
從交涉開始就因為某種直覺而想要回絕,但看著在自己面前雙手合十,認識有段日子的仲介人,舒文還是狠不下這個心。
勉強地接下了這個委託,看著仲介人立即打電話讓人把委託物送往自己家,舒文開始認真地思考自己是否太心軟這種問題。
從碰面的地方回到家沒多久,委託修復的屏風就已經送到。
展開屏風,比形容還要來得華麗的夜櫻畫面立現在眼前……在這中央有被破壞過的痕跡確實太過可惜。
只是,過於美麗的藝術品往往帶著繪者的執念,因而孕育出付喪神的機會率也很高。
雖然並不缺少和這類妖物打交道的經驗,但當真實接觸到這個繪著夜櫻的屏風時,卻還是有種事情會變很麻煩的預感。
「工作嘛,總是工作。」
給自己打過氣,舒文伸出手撫上屏風,凝神聚氣,腦中慢慢地,浮現出屏風尚未受損時的樣子。
通過與紙品接觸而得知其原本狀態的這項能力,正是舒文把修復視為副業的原因。
得到影像以後,把屏風受損的部份糊好,備筆調色,然後開始進行修復,或者說是重新描繪的工作。
一筆一筆地讓夜櫻圖尋回昔日的艷麗細緻,也許是過於專注的關係,令舒文忽略了屏風當中細小的氣息變化。
「治好我的人,是你嗎?」
完成了修復,正在清洗所用的筆時,背後傳來只屬於少年的清脆音色。
回過頭,一個穿著櫻色和裝的長髮少年站了在屏風之前……從問話來推斷,大概就是那屏風的付喪神了吧?
「算是?明後天就會把你送回家了。」
微笑著向少年解釋情況,同時繼續收拾散落在桌子上的畫具。
從沉睡中甦醒,因為弄不清狀況而搭話的付喪神比比皆是。
「我可以留在這裡嗎?」
「啊?這麼貴重的屏風我可買不起。」
熟練地拒絕著,像這樣的要求也並不少見。
可惜,不管是基於心態問題還是能力限制,舒文都沒想過要再收新的式神,也不打算和不是式神的妖怪同住。
「我…呃…我會磨墨。」
少年轉著頭四週查看,似乎是在找尋任何可以讓自己留下的理由……然後當看到桌面上還沒收起的樽裝墨汁時,提出了這樣的交換條件。
現成的墨和新鮮研磨的墨有所不同這一點,少年在尚未成形時曾經聽繪者和別人說起過…以舒文也是畫者的前題,大概會是某種吸引力……吧?
「……那很不錯,你以後的主人會感到高興的。」
壓下在一瞬間出現的期待,舒文維持著平穩的笑容,繼續以淡然的語氣回應。
「也可以幫忙做飯。」
繼續尋找著可以獲得勝算的條件,在看到桌子上的袋子和感覺不像是自己煮的食物後,少年提出了另一個交換條件。
「…………很好的建議,但還是請容許我回絕。」
比起外食其實更喜歡家常的小菜,雖然不知道那付喪神是怎麼想到這個交換,但不得不說,這的確是讓人非常心動的提議。
只是,一想到二哥看到帳單時那恐怖的回應,舒文還是立即放棄了想要收下這個式神的衝動。
「如果是你畫的屏風,我可以轉移過去。」
突如其來的這一句話不僅讓舒文感到吃驚,就連一直只是在旁邊聽著對話的黑犬,也因而抬頭看向了少年的方向。
「……想太多了,不值得冒這種險吧。」
舒文走近少年的身邊,抬手輕撫他的頭。
付喪神的本體就是器物自身,轉移甚麼的,就和侵佔軀體一樣吧……合得來還好說,合不來……
以眼前的少年來說的話,大概就灰飛煙滅了吧。
「請讓我嘗試,這是…嗯…我的請求。」
少年深深地低下了頭,向舒文的方向彎下了身,過於誠懇的態度讓舒文一時之間找不到適當的回絕方法。
在僵持之間,先認輸的舒文嘆了口氣。
「不管是怎樣的屏風面都可以嗎?」
「嗯,只要是你親手畫的,就應該有足夠的力量殘留在其之上…吧?」
把少年那因為猶豫而上揚的尾音聽在耳內,舒文再次嘆氣。由於想不到少年堅持的理由,所以一時之間也想不到該繼續以甚麼理由去拒絕。
「最差情況……嗯……即使是畫卷我也會進行轉移。」
「為甚麼這麼堅持?」
「因為想要報恩,因為不想回去,因為不想被賣,因為想要留在這裡……對我們而言,你是會讓我們想要親近旳存在。」
少年曲著手指數著理由,但以結論來看,都是同樣的東西吧。
說不過他。
深深地有這種感覺的舒文,拿起了電話,向仲介人通知這次的委託沒那麼快可以交還以後,再順便的,讓對方幫忙找一個空白的立式屏風。
=============
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空白屏風,還有正坐在自己身旁,一臉期待的少年,舒文稍微的,感到有些困擾。
新屏風的畫面正常來說應該要用櫻花才對……
只是,花實在不是自己喜歡的題材,勉強去畫說不定效果會更差…但如果用喜歡的題材,又說不定會讓少年產生排斥反應…
思想掙扎了好一陣子後,才終於拿起了筆,沾滿剛磨好的新墨,開始粉飾少年的新家。
一拉一頓,一點一勾,竹林,燕子,還有少量的梅花逐漸在畫面當中出現。回頭看了一眼少年的表情,他那似乎被欺負了卻又不敢作聲的表情讓臉顯得非常有趣。
「怎麼樣?」
微微笑著畫下最後一筆,在呼出一口氣後邊收拾著現場邊向身旁的少年詢問。
不可否認,這中間還帶著一點希望少年能主動打退堂鼓的想法。
「我大概……嗯…需要一點時間適應……」
「沒關係,我的能力其實也沒到可以召喚第二個式神。」
「那麼,我會等待你的召喚的。」
少年從跪坐的姿態站起走向屏風,在接觸並確認過當中蘊含的氣息以後,展開了笑顏,準備融入到這個新的本體當中。
轉移這種事情……即使是近在眼前,對舒文來說卻依然是接近天方夜譚。
看著眼前少年的變化,總覺得好像忘了某些很重要的事情……稍微回想一下當年和茨爾特訂下契約時的情況,舒文這才發現,他還不知道少年的名字。
「你的名字是?」
「…我沒有名字……不過只要對著屏風召喚,我就會作…」
「燕屏。」
彷彿像是某種本能一般,舒文迅速的就替少年決定了名字。
一旁的黑犬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,抬起頭豎起耳朵。隨著突如其來的遙遠回憶晃著尾巴,但轉念之後,又再次回復一如以往的平靜。
「誒?」
「燕屏,用這個作為你的名字吧。」
「嗯!那麼,我等著再會的那天。」
對於發出不解聲音的少年做了說明,看著少年在嫣然一笑以後從空間當中暫時消失,舒文似乎感到了壓力的消失,但與此同時,卻又感到一絲的寂靜。
=============
「可以召喚第二式神…嗎?」
看著來自公會的通知,舒文邊用手指敲著桌面,邊思考這件事。
也就是說,該是召喚他的時候了吧,畢竟是答應過的事。
一年沒見的那位付喪神,不知道現在會變成怎樣……唯一能確定的也只有「仍然存在」。
把充當茨爾特契約物的畫卷攤開,思考著那位會不會也想要同樣的東西……如果是櫻花的話,大概會很高興?
頓了一下後翻出了之前因為委託而畫出來的櫻花圖,剛好餘下的是夜櫻這點……也許該算是某種命運吧。
以屏風為中心繪出法陣,久違地再次唸出召喚的咒語。
「燕屏,回應吾,現身於此。」
從散發出光的法陣當中,穿著淡色和裝的少年翩然現身。
輕巧落地,帶著微笑的精緻臉容一如初見。
把拿在手中的夜櫻畫卷遞向少年的方向,少年那驚喜的表情似乎比畫面上的夜櫻還要絢麗。
以單手把畫卷抱在懷中,少年低頭欠身,向新的主人獻上忠誠。
「以此為誓,定當守候在側,至一切終焉,亦不捨不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