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好, 敝姓舒,是陰陽師公會派遣來的,可以和你了解一下關於那回歸人偶的事情嗎?」
站在某戶以前,舒文微笑著向屋主道了自己的目的。
當下正在開展的任務是要針對回歸人偶的現象處理,也不知道算不算是運氣好,這次的任務找到了霧遠同行,而目前,正在調查的階段。
「關於事件,可以請你們大概說一下嗎?」
在簡單的交談以後被邀請到客廳當中,習慣地環視佈置和在場的其他人,爾後向著把自己請進客廳的女主人開口提問。
「那個人偶喔…最近半夜就會不知道從哪裡走進來,每天早上都會看到她坐在玄關。明明每次都有確切地送走了的……」
滿上客人的茶杯以後,女主人坐了在對面的沙發之上,邊說明邊像感到困擾般地摸著自己的臉。
只是就這麼看上去的話,感覺也只像是困擾和對怪奇事件有種不安……不像是有特別的恐懼感。
「人偶有甚麼會造成傷害的舉動嗎?」
「那倒是沒有…但每天早上都坐在那邊總是讓人覺得不舒服呢…而且那也不像甚麼好東西。」
「請問你可以大致描述一下人偶的外形嗎?」
「頭髮很長,留著那種以前公主的那種髮型…唔…穿著黑色有花的和服…啊,不是市松人形。」
把女主人的話大致記在筆記本上,同時推敲著還可以從這個地方拿到多少情報。雖然說不是很趕急,但這種牽涉到人偶的事情還是早日結束為上。
再一次的稍微環顧了一下客廳,牆壁的塗裝和家具的年齡似乎不是很合得上……也不知道是否有參考價值,但卻還是提出了相應的疑問。
「從裝修看來…你們是剛搬進來沒多久的,對吧?」
「對對,才快一年呢。因為外子的友人說是想轉個環境就把住久的舊屋子轉售了,也算是撿了個便宜喔。」
把「遷入不到一年」這項訊息紀錄到手上的筆記本之上,逐漸覺得好像有某種矛盾點浮上水面。
供奉在寺廟的人偶一般都是被拋棄的存在,如果是有著動起來的執念,理當會回到主人的身邊才是……但如果說是這個家庭所擁有的話,女主人的反應似乎是平淡過頭。
「這樣啊…冒昧問一下,請問你對於那人偶是否有任何印象?」
女主人在聽到問話以後僅是以搖頭作為回應。
看著這個回答,舒文默默地在筆記本上寫上了前主人,然後畫了一個大大的圈。
「了解了,可以的話,請問能把前屋主的連繫方式給到我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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拿著前屋主那有點遠的新地址,看著也差不多到了約定集合的時間,舒文簡單地在前屋主的留言信箱當中留下訊息,然後回到自己的居處,結束這一天在外的行程。
踏進家門沒多久,門鈴的聲音隨即響起。
「霧遠,調查辛苦了。」
因為距離門還沒有多遠,舒文於是直接回頭打開門迎接往另一個地方調查的同伴。
「唔、打擾了。」
「隨意就好了。」
回應了簡單打著招呼,鞠了躬的霧遠,走在前方的舒文亦順利地把同伴帶到客廳。直至看到對方坐好,自己這方才把筆記本拿出攤開。
「那麼霧遠那邊有打聽到甚麼嗎?」
「住持說,好像有人給那些人偶不乾淨的力量,所以他們才會作祟。」
「不乾淨的力量嗎…難怪會讓屋主感到不舒服…」
在人偶旁邊寫上不乾淨的力量,同時畫了一個指向人偶的箭頭。
「還有其他消息嗎?像是施術者是誰之類?」
「沒有,除此之外的事情都不清楚。」
彷彿某種習慣般地看向搖了搖頭的霧遠好一陣子,爾後才再次低下頭看向筆記本以解釋自己所得到的資訊。
「這樣啊,那麼,我這邊打探到的第一件事是那一家受害者並不認識那洋娃娃。」
「嗯?可是娃娃似乎都會回主人的家。」
「那一家是剛搬進去不到一年的,也許是這個原因吧。前任的屋主我還在嘗試連繫…應該這兩天會有結果。」
「啊、嗯……麻煩舒文了,我不是很擅長跟人溝通……」
「各司其職而已。」
簡單地交代了自己所得知的訊息與及之後還需要調查的方向,對於霧遠表示不擅與別人溝通也只是帶著微笑予以回應。
比起戰鬥更擅長交涉,這也僅只是自己這個背景的功勞。
「三天以後再過來?那時大概就該去會一下那位人偶了。」
「好——」
盤算著前屋主那地址的來回及交涉時間,舒文姑且先把再會之日定在三天之後……在這三天以內應該可以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吧。
簡單地和霧遠定下了時間和約定地點,看著對方依然是像乖學生般地點著頭,舒文回以了微笑,爾後轉頭,和自家的式神商討起晚餐的安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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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你的描述…那的確是我們家供奉的人偶,那原本是小女的東西。
按著所得到的通訊方式連絡上舊屋主,詢問之下,其果然就是人偶原主人的關係人…只是,沒想到事情會比預想當中還要麻煩。
原本的主人已經去世,唯一該感到安慰的事也大概只有墓地和寺廟距離並不遠這一件事。
「如非必要真不想和墓地打交道…」
嘆了口氣,一一看著墓碑上的名字,尋找著人偶原本的主人-那因為車禍而過世的小女孩。
雖然說是白天,但墓地當中的過分安靜卻會讓人感覺生死的界線漸漸變得模糊。
她生前很疼那個人偶的,我和外子都覺得隨便丟掉不太好,但又怕睹物思人……
「找到了,水谷美里。」
彷彿要呼應自己所說出口的名字一般,女孩從墓碑之上冒出了頭,眨著渾圓的眼睛,好奇地看著自己。
大概是想要說話吧,女孩的嘴巴開開合合,但此刻的舒文卻是依然是不具有聆聽死者話語的能力。
召喚出式神,看著長髮的少年蹲在地上與幽靈進行聽上去像是單向的對話,總覺得有那麼一點的既視感。
「這個孩子因為正在等待她的人偶,所以不想離開…主人,有辦法把那個人偶帶給她嗎?」
結束了交談,燕屏重新站好,簡單地向舒文交代了重點。
揉了揉燕屏的頭,答應著會好好解決這件事,同時打從心底的覺得一切實在巧合過頭。
也罷,終歸算是一種緣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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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約定好的時間要早來到寺廟附近,舒文在再次確認了時間以後,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待著同伴的到來。
「我、我遲到了嗎……?」
聽到霧遠的聲音而回過頭,映入眼的是同伴驚恐的表情。
看了看腕錶,分針清楚顯示出現在時間尚早。
「沒有喔,要說的話是早到呢。」
以微笑回應著同伴的說話,適當地作出了安慰……儘管其實舒文並不知道為甚麼霧遠會出現那種表情。
只是比起安慰,還不如直接拉開話題。
「今晚的行程是埋伏娃娃呢…晚餐有好好吃過了嗎?」
「有吃喔,吃了茶泡飯。」
「那麼……餘下的就只有等待了。」
回應了霧遠的答案,舒文把注意力轉回到寺廟之上。
深呼了一口氣以緩解自己越發緊張的情緒。
子時過後,不止一個的人偶逐漸從神社步出,也許是由於人偶的動作都很緩慢的關係…以場面而言實在……詭異過頭。
當看到自己所要找的人偶終於步出之際,舒文向同伴打了眼色以後,立即派出自己的式神進行攔截。
截下了己方的目標物以後,霧遠走到了人偶的跟前,蹲了下來。
「……妳好?」
「……為甚麼。」
大概是對於被攔截而感到不滿,人偶在回應的同時,其四週的碎石亦開始一點一點地呈飄浮的狀態。
騷靈。
從氣息上來看人偶的力量不像是很強,因此舒文只是依然站在一旁,決定暫時先靜觀其變。
「什麼為什麼?是指阻止你的事情嗎?」
「約好了,要等。」
「等什麼?」
「等主人回家,是嗎?」
原本正專注地聽著霧遠與人偶之間對話的舒文突然插話,而人偶的視線亦因而轉向舒文那方。
醬紫色的無機質眼睛彷彿隱隱約約的透出光線。
「我必須,回去,請退開。」
人偶來回地看著截攔自己的術師與及式神,堅定地表達著自己的意念。
「不行,你不能過去。」
面對人偶的決意,霧遠執意的擋了在人偶面前。
人偶看著依然阻擋在自己前面的存在,為了反擊而更進一步地使用了騷靈的能力。長髮飄起,原本就浮在自身附近的石子也直飛出去向阻礙者進行攻擊。
「燕屏。」
簡單地召喚式神作出行動,清楚領會舒文意思的燕屏,在一瞬間張開了結界阻擋住飛過來的石子。
佇立於結界之後,舒文平淡地向人偶以接近宣告的方式說著:「你的主人已經不在那裡了。」
「唉呀唉呀……你們想要柔性勸說嗎?」
「暴力鎮壓是不好的,以各。如果可以,我不想要傷害他……錯的不是他。」
「的確錯不在人偶,它也暫時沒有做傷害人的事,如果可以的話,能和平解決是再好不過……你同意嗎?人偶小姐?」
對於式神-以各那略帶涼薄的語氣,霧遠直接的予以了反駁。
稍微思考過後,舒文那方亦予以了回應,然後第一次的,嘗試與人偶進行對話。
「……主人在等我。」
只是,也不知道是沒有把話聽進去,還是說話的能力不高,人偶依然只是說著自己的話,而並沒有針對問題作出回答。
對於似乎是不能進行溝通的這種情況到底接下來該怎麼處理,由己方還是同伴那方處理……舒文在思考的同時習慣性地環起了雙手,用食指指尖敲著自己的手臂。
「……舒文,他很著急、難過,而且憤怒……」
「說那麼多做什麼?總之,那個人偶很危險——嘛、看你們啦。」
「憤怒嗎……那有點難辦…」
針對於霧遠所提供的資料,舒文依然持續著思考應付的方法,至於以各的說話,則是不知道是沒聽到,還是裝作沒聽到。
「換個說法吧…人偶小姐,只有我們能帶你到主人所在的地方。」
「…主人,不可能違背約定。」
興許是言語終究起了作用,人偶原本用以攻擊的手段似乎稍有和緩。
抓緊這難得的機會,舒文繼續以自己所擅長的方向嘗試進一步令人偶產生動搖。
「人類嘛…總是有著各種理由呢。那麼人偶小姐……你是想要試著去相信我,還是回去那個誰都不認識你的地方,繼續等待不會回來的主人?」
「不會相信你的!」
原本以為可以逐漸地平復人偶攻擊的情緒,沒想到在對話以後,人偶卻再次使用起騷靈能力向自身的周遭進行無差別攻擊。
在人偶發動攻擊的同時,以各變出亮晃晃的銀色餐刀,毫不猶豫朝著對方射去。
「鴉天狗!」
「嘖。」
只是,在出手的同時,卻同時受到了來自藤黃的吒責。
聽見狼妖近乎憤怒的聲音,以各咋咋舌,手腕一轉,揚起小型砂塵暴改變餐刀的飛行方向。
原本該直飛向人偶的餐刀隨著方向的改變,在落地之時直直地釘住了人偶的袖子。
瞄了餐刀一眼以後,人偶無視了可能會損壞和服這一件事,以能力控制了地上的餐刀,對進行攻擊的人予以反擊。
身處於燕屏所展開的防禦結界以後,對於近在眼前的小型戰鬥,舒文似乎並不打算摻和其中。
畢竟,比起毀掉人偶,讓人偶那單純的目的得以實踐才是更好的解決辦法。
「還真是…不服輸的人偶小姐呢……霧遠,人偶小姐有稍微動搖嗎?」
所以相比起人偶或者同伴下一步會進行甚麼行動,舒文更為在意目前人偶正處於怎樣的情緒當中。想起了剛才霧遠有提及到人偶情感,舒文邊注視著情況,邊向霧遠那側提出詢問以更好地掌握現狀。
「嗯……明顯更加憤怒了。」
回答著舒文的提問,霧遠的視線所及卻是以各的那方,而且語氣當中似是帶有責備之意。
「喂喂、是在怪我嗎?」
「鴉天狗,你這樣很難看。」
「什麼——好啦好啦,負責就負責,真是麻煩。狼妖,你的力量分我一點囉。」
以各伸個懶腰,平舉右手、掌心朝下,手腕順時針轉了個圈。地面開始搖動,伴隨著轟隆聲以人偶為中心矗立一堵堅固的土牆。
「嘛、等她耗完那些不屬於她的靈力,自然就不會攻擊了。」
「比起這個…能不能做成像球體那樣可以運送,但不會讓人偶小姐逃出的東西?」
看著那範圍不大的土牆,靈機一觸,於是大致用手勢向以各比劃出想要的效果。
「我家的燕屏雖然可以做到,但路程有點遠我擔心他不能全程困住那位憤怒的小姐。」
「嗯——不過,我也不確定靈力夠不夠。」
大概是被舒文那近似奉承的說法哄得很高興,以各難得沒有回嘴而是跟大自然借了力量,將人偶困在中空的土球內。
「感覺看上去就很堅固呢。那麼……就引領這位小姐到她主人所在之處吧。」
大致因為對話而揣摩到以各心態的舒文,在土球完成以後也不忘再次的稱讚對方,同時因為燕屏看上去有點悶悶不樂而拍了拍他的頭。
走在前方引領著其他人進入墓地,憑藉著之前的記憶,這一次很輕易的就來到了目的地。
像之前一樣呼喊了女孩的名字,但在這個應當是幽靈活躍的時間,卻沒有相應的看到小女孩出現的身影。
「啊?那個小女孩呢?」
不自覺的,就把疑惑說了出口。
「哪個小女孩?」
聽到提問,霧遠歪了歪頭後作出反問。
「哈啊——」以各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,「躲在樹後的那個吧。」
「噢噢、那個小女孩剛剛看見狼型的藤黃就溜到樹後了。」
霧遠看了看躲在樹後的女孩,把自己知道的事情提了出來。
「黑狼妖,換你負責了呦——」
「……」
「樹後……?」
聽到霧遠一行人的對話以後,舒文跟著其他人的視線看過去。躲在樹後偷偷看過來的,應該就是當時的女孩。
「的確是那位小女孩沒錯呢。」
向躲在樹後的女孩招了招手,靈體歪了歪頭以後飄了過來……以繞了個圈盡可能避開藤黃的方式。
並不是很理解女孩害怕藤黃的理由,但目前來說這一點也無關重要。
「現在麻煩你把人偶小姐放出來吧。」
以各一個彈指,土球便散去化為沙。
重新獲得自由的人偶正想要進行反撲,但她的動作卻因為看到眼前那張小女孩的臉而停止
「…主人。」
「啊,人偶的情緒緩和了。」
幽靈的小女孩像是邀約般地向人偶般微笑著伸出雙手,原本一直倔強而有攻擊性的人偶緩緩地朝女孩的方向前進,主人以外的任何事物都似乎不再重要
「這個小女孩也是在等……雖然已經不是一樣的存在,但能重遇終歸是好事。」
隨著距離縮短,人偶的腳步卻像是益發變重般地越走越慢。
直至二人將要接觸之時,原本還在行走的人偶立即宛如斷電一般倒在地上。
依然帶著微笑的小女孩,抱著那屬於她的人偶,向在場的其他人愉快地揮了揮手,爾後悄然地,失去了蹤影。